第二十四章地狱

梅子刚踏上船，一股呛人的土烟味猛地钻入她的鼻孔，令她一阵恶心。她自幼习武，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，鸳鸯神腿、绝命飞刀，都是她用以保护自己的厉害杀器。她生得美若天仙，为避免引起男人的注意，便把自己扮成老大爷的模样，这一招果然骗过了无数心怀不轨的色鬼。可没想到遇上这个船主，竟被他识破了伪装，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。她要过江，还得依靠船主的帮助，对于这种见到漂亮女人就起歪心思的男人，梅子满心厌恶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，还觉得能配得上自己？若不是为了过江，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！

船开动了，梅子觉得很是奇怪，过江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人。船主把船开到江心，突然大笑起来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，那眼神就像饿狼盯着爪下的猎物，还嘻嘻笑着说：“妹子，你只要陪我乐呵一下，我就免费送你过去咋样？” “你想干什么？” “我有男人，你想干什么？” 梅子没想到，看似老实的船主竟对自己起了邪念。一路上，她碰到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头一回了，所以并不觉得奇怪，更不会害怕！ “这年月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，活一天赚一天。乖乖跟了我，我可是很懂女人的。”船主一边说着，一边朝着梅子走过来。 在家乡，三五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。若不是在船上，她真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家伙。 “别过来！”梅子再次发出警告，她实在不想伤人，只想顺利过江。 “小妹妹，只要你陪我快活一下，船钱我就不要了。这么划算的买卖，为啥不做？”船主越发放肆，竟然开始脱裤子。 梅子冷冷地说：“你把裤子穿上，别怪我没提醒你！” “今天你必须从了我！不然，我就把你推到江里喂鱼！” 梅子冷冷回应：“那你试试看！” 船主像饿狗扑食一般，朝着梅子猛扑过来。 梅子一伸腿，船主瞬间重重地扑倒在船板上。梅子右脚踩在船主后脑的胫部，船主的嘴狠狠啃在船木板上，疼得像杀猪一样嚎叫：“妹子，原来你是练家子，下手太狠啦！我还没娶老婆呢，放了我吧，我送你过江还不行吗？” 梅子冷冷地说：“这是你自找的，谁让你不怀好意？” “我不送你了，你自己过江去吧。呜呜呜……”船主哭得更伤心了。 “哼！你还像个男人吗？”梅子严厉地说，“今天你必须送我过江，要是不送，我就把你踢下船！” “别别别！”船主忙说，“妹子，跟你说实话吧，我的船是黑船，冒着掉脑袋的风险，从江那边偷偷接人，一个人五十块大洋。就挣了这点钱，想着娶个老婆。” “我才用了三分力，没想到……我又不是故意的！”梅子说，“这事可怪不得我，我是有婆家的人。谁让你不安好心！” 船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：“妹子，你咋这么傻呢？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还过江！江那边正在打仗，每天死好多人！南京被鬼子四面围住了，国军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，你过去，那不是送死吗？我说了，只要你答应跟我过，我就退婚！保证让你不用做事，吃穿不愁！” 梅子说：“我一定要过去！你送我过去，等我找到我男人，五十块大洋一分不少给你。你要是不送，我真废了你，让你断子绝孙！” 船主一听，脸瞬间吓得煞白，没想到今天撞上了女煞星。这时，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。船主高声说：“妹子，算我倒霉，算你走运！我送你过江！”

梅子过了江，来到南京的下关码头，这里早已挤满了望不到头的人，大家都争着上船。因为船主要五十块大洋，交不起钱的人都被船主赶下了船。江边的寒风刮在脸上，如刀割一般。梅子第一次来南京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比陌生。她看到的每张面孔都满是惊慌与恐惧，没有一张脸是健康活泼的。从人们的眼神中，仿佛能看出南京就是一座地狱。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，就像看一个傻瓜。 “轰轰轰……哒哒哒……”炮声、枪声、飞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，热闹得如同过年，却又恐怖得像坟墓。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让梅子一下子愣住了。船主没说假话，南京真的在打仗，是日本人在攻打中国人。她终于明白在对岸看到江中那几十具尸体，是被小鬼子炸死的。梅子不认识去南京城内的路，便上前向一个抱着小孩子、衣着华丽且长相秀气的青年妇女询问：“大姐，去南京市内的路该怎么走？” 青年妇女看了看梅子满是锅灰的脸，惊讶地说：“你还想去市内？你不想活啦！”中年妇女指着不远处火光照红半边天的地方说：“那边冒火光的就是南京市内，鬼子的飞机正在扔炸弹呢。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，你却想去市内，脑子糊涂啦。”青年妇女一脸悲戚，阳光照在她秀美的脸上，却显得苍白毫无血色，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僵尸，面无表情。梅子见她如此伤心，忍不住说：“大姐，实在不好意思，我从湖南来，我老公在南京当兵，我是来找他的。” 青年妇女上下打量了梅子好一会儿，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，停顿了许久，才幽幽地说：“妹妹，我看你还是别去了。如今的南京就像阎王殿，每天都有人死去，而且死状凄惨。我可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。”青年妇女哀伤地说：“我男人昨夜与鬼子战斗，牺牲了。为了孩子，我只能逃命。留在南京只有死路一条。妹子，千万别进城了！说不定你老公也战死了，这两天，鬼子又是飞机轰炸，又是大炮和坦克进攻，国军死伤惨重。我男人是国军的团长，一整团人和鬼子交战，没剩下几个了。我男人他……”青年妇女说着，伤心地哽咽起来。 梅子大惊，赶忙安慰青年妇女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清楚你男人的事……”梅子不小心触及了青年妇女的伤心处，心里也满是悲伤。她被青年妇女的话吓得不敢再多问，心里默默祈求：菩萨保佑，保佑卫国平平安安。 梅子跟着一队当兵的，好不容易来到南京城内。她眼睁睁地看着天上的飞机投下一颗颗头尖身圆的炸弹，落在房顶上，随即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，房子被炸塌，人被炸得飞上天空，又落下来，血肉模糊，惨不忍睹，她吓得不知所措。 她的男人就在这座城市当官，在她的想象中，南京是一座美丽的城市，远比湖南老家繁华。可没想到来到这里，现实中的南京与她想象的天差地别。 这一次，她独自一人从家里逃出来到南京找男人，如果卫国出了什么意外，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。 “轰轰轰……” 炸弹就在梅子不远处爆炸。一股呛人窒息的硝烟又把她刚洗干净的脸熏黑了。 “卫国，你在哪里？”梅子想喊却喊不出声，在这里，她举目无亲。她站在一个弹坑边上，街上没有行人，市民们都惊慌失措，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只有几只野狗在撕咬着被炸死的尸体，那惨状梅子根本不敢看。 梅子只知道这里是南京，在她的想象中，南京曾是一个繁华美丽的大都市，可现实中的南京，除了恐怖、血腥，惊慌逃难的市民，到处都是死尸，几乎看不到任何让她喜欢的东西。如果卫国不在了，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！但她不甘心，一定要找到卫国！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。 “卫国！卫国！你在哪里？”梅子在南京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，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绝美的眼中溢出 。